第1章(2 / 6)
低头继续读她的诗集去了,不过心底怪怪的,总觉得为什么明明都是一个年龄,挽香却好像心思重的很。
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够明白,挽香有多么累。
挽香最后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她要嫁的,是远在上海的一家暴发商户,对方为了娶到这位爱新觉罗姓氏的格格,开出了巨额手笔的聘礼,足够王府挥霍好一阵儿。
前清虽然覆灭了,但挽香和挽灯的格格身份却依然值钱 ──── 这代表了百年贵胄的地位。对那些只有金钱的粗俗商户们而言,能娶到一个皇家格格,不吝于大大提高了自己的身份。他们模仿欧洲新贵和没落旧贵族结亲的方式,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圆了自己的贵族梦。
挽灯被噁心的一塌糊涂。
上海,根据玛法的说法,豺狼虎豹纸醉金迷,是个群魔乱舞的淫乱地,挽香怎么能把自己嫁去那么粗俗的地方!
「你疯了么!咱们是格格,不是卖身的娼妇!你不许去,咱们王府不会差这一口饭吃!」站在繁盛的庭院里,挽灯拉着姊姊的手腕吼叫,紧紧的,指甲在她的皮肤上扣上了红痕。
「会的。」
挽香的声音淡淡,看着手上被挽灯拽出的红痕,眸底如同碎渣冰一般,透着冷冷的水汽,「你信不信,我今天要是不嫁,王府明天就断粮。」
「怎么会?」挽灯结舌,「家里不是还有好些古董──」
「能拿来卖吗?」挽香的表情像是有什么破碎了一样,痛痛的扎着挽灯的心。她纤秀的眉下那一双波光滟潋的眼睛像是有什么破碎掉,喃喃的,喃喃的,「我不愿意卖给洋人,让他们远远的拿到海那边,展览给一群黄毛绿眼的人看,无耻,下贱!」
骂着骂着挽香哭了,蹲下身子抖颤着抱紧虚软的双膝,泪水滂沱。
对于挽香而言,这些古董,都是这个国家灿烂文明留下的金色碎片,一滴一滴,是中华千年积淀而下、最纯粹的骨血。而她为了生存,用祖国千年的骨血,换取吃食和衣服,她根本无法下嚥!她宁愿卖自己,也不愿意再卖它们。
老玛法窝在美人榻上,长长的烟管敲出一段软软的黑灰,磕在红水晶玛瑙烟缸里,看着手上的聘礼单子,表情得意又无奈。
得意在聘礼数目巨额的让人咂舌,无奈在这却是用心爱孙女儿的终身换来的钱。
「没事,没事,皇上会回来的……」
老王爷对跪在地上的挽香说着,反覆咕哝。他年纪大了,喉咙里像是有痰,咳咳呜呜的说不清楚话,却连日里反反覆覆的咬着这几个字。
这个倔强的老旧王爷,倔强的认为前清还能够捲土重来,昔日的荣光繁华都会再现。他倔强的等着,就像手上拿着的长长斑驳黄铜烟管,怎么也不肯更换新的。
可现实不会因为他的倔强而改变,老玛法很清楚王府的财务有多糟糕。
为了吃饭,他不得不而向远在上海的暴发户们低头,把自己疼了大半辈子的金枝玉叶嫁过去,不吝于和番。
「这男人还没结婚,就已经养了好几个外房,成何体统!我的香儿刚刚嫁过去就要和人抢丈夫么?」
府里喜气洋洋,额娘却忧心忡忡的,夜不能寐,春雨厌厌的的凉着,像是生了病,一丝丝都凭般冰冷。
而让额娘更加无法容忍的是,男方家虽然准备了全套大礼服饰,却送来了一件白色的肚兜,指名给新娘新婚当天穿!这是出嫁呢还是出丧呢!
可是母亲再伤心,也改变不了女儿出嫁的事实,额娘哭闹了一阵,就被挽灯挽香姊妹俩劝走了,挽香摸着雪白的肚兜,柔柔的低低的叹了一声后,对着脸色气的涨红的妹妹微笑。
「额娘误会他们家了,上海人爱学洋人,认为白色是纯洁的象征,所以才会这样送。」
她眨着笼着烟水的眼睛,抚摸妹妹的脸颊,「我不会让灯儿受这等委屈,灯儿要嫁给你自己心上的人。」
挽灯惊讶的睁大眼睛,看到挽香悄悄推给她一个盒子,一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的沈甸金条,黄澄澄的成色异常精纯。
「这是我留给你的嫁妆钱,咱们王府各房的人太多,一旦玛法病重走了,凭额娘的弱性子是护不住你的,至于哥哥,唉!他别胡乱卷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三房家泼辣无赖,到时候这些钱你留着嫁户理想人家,我尽量把额娘接到身边来……」
挽香搂着妹妹纤细的双肩,将额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面,絮絮叨叨的说着,挽灯觉得脖子那里痒痒的,很烫,她攥紧手,像小时候一样,搂着哭泣姊姊的颈子。
在那个桃花繁盛的季节,北京城的花朵在蓝空淡淡的硝烟味中,盛开了一城。
王府张灯结綵,波波披红挂绿的波浪荡漾在雕花迴廊里,预备出嫁大格格。
挽灯偷偷溜出了府,想要给姊姊选一件伴手礼,在铺子里挑了又挑,刚要抬头问话,就看见老闆娘一脸痴呆的怔然凝望着门外。
挽灯反射性的回过头去,却剎那间连指甲刺破了手心的血肉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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