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3)(1 / 6)
——————————————第17年—————————————附中高二的学校统一补课安排在周六,没有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下,许一零就骑着电动车回家了。今天的运气比较好,接连好多个路口都是绿灯,但快到倒数第三个路口时,红灯在视线里出现了。她停下车,突然:“小姑娘?买石榴吗?十块钱三个。”转过头,原来是路口卖石榴的老婆婆在和她说话,老婆婆身旁的推车上堆着饱满红润的石榴。这是她今天放学路过的第二个卖石榴的摊位。她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重新启动电动车后,她稍稍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推车——到了吃石榴的季节了。这是她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也是许穆玖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下周一,许穆玖的学校就开学了,而这周日,也就是明天,他得自己坐高铁去益城报到。距离他们结束过去那种朝夕相处的日子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她因想象分别的时刻忧虑过、悲伤过、烦躁过,而且很久之前就有,她以为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并且在最后到达顶峰,没想到,事实和她的预想有所差别。原本她该好好珍惜可以相处的时光的,但这段时间,每当对方稍微亲近一点,她就忍不住陷入极度恐慌。她害怕自己一旦过于沉溺其中就会习惯不了今后的生活,怪罪自己的行为和他们“逐渐把握好相处的度以解决困境”的大方向相悖。心里总有个想法告诉她,适应分别的日子就是一个调整距离的好机会。她需要表示些什么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留下糟糕的印象,剩下的就交给今后分离的时间,时间会加深糟糕的印象、消磨喜欢。每当她在同对方的接触中感受到欣喜,这样的想法就会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出现,于是,她的恐慌和回避往往在出言时变成了恼怒的语言,以此来展示自己性格的恶劣、推开对方。而对方回馈的,偶尔是愕然,偶尔是自责,偶尔是同样的恼怒。不知道许穆玖是同她想到一起去了还是因为单纯地感到愤怒了,总之,结果就是:他们开始不定时地针锋相对。也许前一秒一切都很和谐,而下一秒某个人的某句话就成了言语战争的开端。父母在场时,言语战争多表现为暗戳戳的嘲讽,父母不在场时,嘲讽就转变成了直接激怒。他们好像把过去那些年里他们努力避免的所有争吵都搬到了这段时间。他们好像在培养一种新的关系,在把一切拨回正轨,好像在一遍遍告诉彼此,过去的一切本来就该是这样:他们应该从小打闹到大,关系时好时坏,应该因为深知对方的缺点而对对方感到嫌弃,只把对方视为既可靠又糟糕的家人。当他说自己要去益城的时候,他的心里想的应该是,外面天高海阔,没有她在眼前跟自己作对,他乐得自在。而她呢,应该只有作为家人分内的一丁点不舍,然后为这个她早就腻烦的碍事的哥哥终于可以滚出去给她腾地盘这件事欢呼不已。但他们不够“努力”。他们争吵的内容一般是挑一些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会过分贬损到对方的点。偶尔他们会说一些真的触及到对方自尊的话,那些话甚至莫名顺口,而这时候他们也察觉到:原来,他们太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精准地伤到对方的自尊了。刻意回避这些、挑一些无关紧要的说反而是需要耗费精力、释放关心和爱慕的事。看到对方因自己出言不妥而失落,他们会下意识想去道歉、挽回,但他们不需要挽回,所以他们要尽力用沉默代替道歉。同时,他们也因这种奇特的情景发现了一种新的亲近感。得知自己了解对方弱点的自豪和察觉到这种罪恶且变态的自豪产生的自责在心底交织。许一零觉得自己的心理状况很不健康,她觉得他们两个像神经病,他们的行为简直莫名其妙,这给要面对高二学习的她增添了许多焦虑。终于,这样的情况在她开学第二天有所改变。那天早晨,许穆玖和开学第一天早晨一样,和她一起早起。吃早饭的时候,她看着母亲丢在桌上的几个核桃犯难。“……要不我帮你分担一些?”坐在对面的许穆玖突然开口问道。“不用。”说着,她把两个核桃放在手掌中间,挤碎了外壳,把核桃仁扒出来扔进嘴里。之前不让他分担是因为怕以后没他不习惯,现在仍是如此。可是,现在跟他解释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她说道:“想吃就自己去拿,吃我的干什么?”“你但凡表情不这么难看,我也不会问你。”“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再强调一遍。”他听罢,默不作声地继续吃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想好了要说什么,开口道:“差不多了吧?你现在开学了,一周不到我也要去益城了。”看见他这一副想开了的样子,很久之前的那股烦躁倏地重新涌上她的心头,像火一样灼烧。“大哥,”她克制住自己想拍桌子的冲动,故意加重咬字,“是啊,都开学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你高考结束了,轻松了,可以离开了,我还没有呢,我很忙,你不要在这影响我的心情,如果实在看我不顺眼,你再给我两年,等我考出去了,离开宁州省,离你远远的,你就可以清净了。”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许穆玖说这种话。她来不及思考是否后悔。这是她吗?她原来是这样的吗?那一瞬间许穆玖错愕的神情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攥着往两个方向撕扯。难堪淹没了许穆玖,他低下头不再和她对视,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在颤抖。“……对不起。”这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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