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死(8 / 9)
泪,满不在乎地笑道:“好啊,既然你这么可怜我,那为什么不能骗骗我?就算是假的也好,哪怕是让我高兴一会儿也不行吗?”“就是我真的骗了,你就会信吗?是谎言,就总有被拆穿的一天,拆穿一回又让你心碎一回,我再做一次负心汉吗?”“所以,你宁肯最开始就做这个负心汉,是吗?”“是。”“好,好。”她大笑着又一次低下头,那已经被捅伤了的心房,现在被彻底贯穿了。没有血,没有泪,只有疼。周遭是死一样的寂静。他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畔响起,遥远的像是前世的余响。“丫头,让这一切都到此为止吧。如果我们糊里糊涂有了关系,我肯定会对你负责,让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就算与你成亲,我跟你亲热也只会恶心只会吐……到头来只能让你守活寡。我知道,你想要的始终是我对你的真心。但我,给不了。你是我的天下第一,没有人会比你对我更重要。我有尝试要爱上你。但我做不到。只有忘了你是谁,我才能忘记我是谁。可大哥又怎么会忘了我们经历的一切呢……所以你要的,就是这样的我吗?一个需要你时刻委屈自己,无从爱你的我?”任凭泪水划过脸颊,他闭上双眼,等待着身上小姑娘迟来的暴怒。君不封的这番话,到底触及了解萦长久不愿提及的症结。她败了,败得一塌涂地。幻露小筑猝不及防听到君不封的独白时,她想他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留一撮头发同自己的发丝紧紧绑在一起,做结发夫妻之意。可对他而言,爱究竟是什么呢。解萦已经要忘了茹心的具体面容了,但她始终记得君不封同她的接触,她记得君不封看茹心的眼神。像是点燃了他灵魂的全部光芒,要为茹心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那是他的爱,坦荡荡,赤裸裸。毫不遮掩,热情赤诚,不求回报。那是年少的自己最初认识的大哥。她见识的始终是他对另一个人的真心,那无从遮掩又时而黯然神伤的情感照亮了年幼的她,她也想要那种特殊的感情。后来他们相依为命,又一度视同仇雠,她坚信他对自己是有情的,否则不会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还肯豁出性命去护她,愿意留下他承诺的信物。其实都是一厢情愿。她自然是特别的,他也一直记着她的好,所以她行事乖戾,他从不肯怪她,心里一直念着她,可以轻易为她豁出性命。只是他活得太泾渭分明,世间有太多事可以以次充好,唯独感情不能以假乱真。好一个端方重义真君子,好一个坐怀不乱柳下惠。大哥迄今为止对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成全他一个人的义胆侠肝。解萦在君不封身上跨坐许久。他们长久地保持着沉默,解萦身形摇晃,摇摇欲坠。君不封亦是面容苦涩,心如刀绞。许久,解萦止了泪,突然扬头朝他一笑,仿佛连片的阴云中突然泄出一角,泛着金色的柔光,这笑容里有着他几年难得一见的灵动与俏皮。囫囵地收好自己的衣物,解萦慢条斯理地将它们一件件穿好。系好自己的最后一个衣扣,她轻轻拍了拍君不封的胸口,笑道:“大哥,抱抱我吧。就像我们初次见面那样。”于是他抱紧她,火热的呼吸吐在她耳畔。隔着重重布料,她没办法切实触碰到他,她知道他是暖的,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肌肤相贴时,彼此会有怎样的温度。她与他之间,似乎总是隔了那么一层天堑。她跌跌撞撞,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才终于弄清楚,这道天堑,她越不过。君不封等着她的暴怒,可那暴怒迟迟不来,甚至她眼里的灵光,也随着沉默的持续,默然消散。宁静之后不知会迎来怎样的风浪,他作茧自缚,心甘情愿承担一切苦果。“丫头,恨我吧。这样我心里还会好过一点。”“感情勉强不来。如果今日是林声竹移情别恋爱上我,要我接受他的爱,就算他爱我比你怜我更深,付出也更多,我想的也只有他死……”她重重地叹息一声,不愿再说。她怎能不恨他呢?她恨他早年抛下自己一走了之,也恨他在她生命垂危时不知所踪。此前返程途中的短暂相处,她原谅过他。现在恨意卷土重来,平静地灼烧着她,也终于要将她烧得面目全非。她是不可能停止爱他的,就连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理由,虽然她唾弃,可她还是为此着迷,毕竟那才是他,是她始终求而不得的好大哥,从来光明磊落,泾渭分明。倒不如说,他的一番话点醒了自己的疑窦,让她豁然开朗。回谷时他已经答应要做她的畜奴,刚才也默许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包括让他死。这样就行了。无法回应,就无需回应。君不封无情,所以事事泾渭分明,她有情,尽可以退而求其次。只要让她爱着他就好了。由病到老的爱,由生到死的爱。茹心拥有的是君不封的热情与赤诚,她见识过了,茹心没有见过君不封的狼狈与不堪,她也见识过了。那热烈的东西既然注定得不到,也没必要总在这里计较。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那阴霾的,晦涩的,绝望的体验,是属于她的极乐。她会满怀爱意地抚慰他,取悦他,也会满怀爱意地折磨他,侮辱他。他大可不必为她疼痛,她远比他想得开。“大哥。”她牵了男人的手起身,如过往一般柔柔唤他。君不封心里一柔,神色也不复适才悲戚,变得柔和许多。“你不愿意和我好,我不勉强你。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勉强你。”“丫头……”“没法拥有你的爱,就让你恨我,好不好?爱没办法滋生,但恨很容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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