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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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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妈妈满面春风地和门口的管事招呼,回头说声“姨娘这边来”,便踏进西北角门,纪慕云垂头跟在后面。脚下是平整洁净的青石路,踩上去一点不滑,两侧是红漆游廊,绿树假山,粉墙灰瓦的房屋坐落在月光下。行了片刻,到了一个月亮型的垂花门,有婆子守着,一边给程妈妈行礼,一边好奇地打量她。两辆青帷小油车等在五福捧寿影壁墙前,纪慕云尽量镇定地在冬梅的搀扶下登上后面一辆。车子移动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车窗,悄悄往外瞧,只能看到跟在外面的冬梅和立在沙地中的灯柱。这回比她估计的要短,小油车停住,纪慕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院落外面,黑漆大门左右敞开,左右是绿油油的花木,上面挂着个牌匾,写的是什么她没看清。纪慕云知道,此处八成是自己的住处了。果然,程妈妈径直走了进去,她跟在后面,用余光打量:迎面影壁墙刻着莲花锦鲤,正是连年有余图。

第二天纪慕云醒得很早,望着官绿账顶愣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家里了。父亲可好?弟弟去曹家族学了没?她无声无息地流一会泪,定定神,起身洗漱一番,依旧穿昨天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冬梅来帮忙,挽发却不太娴熟,讪讪地解释“不是管梳头的。”曹家豪阔,想来仆从众多,各人管各人一摊子,昔日她身边的大丫鬟也是,有的打算盘,有的伶俐应变,有的沉稳,有的细心。她随口问,“以前是做什么的?”冬梅端着一面菱花型的铜镜,有几分得意地答“奴婢跟着七太太,有时候出门子。”应该是太太身边日常服侍的,不用问,肯定是机灵的。纪慕云把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中规中矩的圆髻,戴上七太太赏的三件首饰,“这个时候过去,迟不迟?”“不迟。”冬梅帮她正一正凤钗,“其实,您吃过早饭过去,也是一样的。”初来乍到地,还是勤快点好,纪慕云早早出了门。院中花圃种着的芍药开了,牵牛花在墙壁藤蔓间伸出头,出了院门,她回头望,见自己的住处是“双翠阁”。正值初夏,清风拂面,青石铺就的道路带着露水,两边花红柳绿,草木扶苏,令人心旷神怡。远处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山上爬满厚厚的青苔,前几日下过雨,池水满满溢到池边,旁边有一个只能容两人的朱红亭子。冬梅带她拐过假山,指着另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路:“那边是花园,冬天有梅花,前阵有牡丹,秋天有菊花,您若喜欢,可以去采回来插瓶。”纪慕云信目眺望,果然,道路尽头是一个月亮形状的门洞。再往前行,便到了一处坐北朝南的院落,有仆妇守在门口。顺着抄手游廊走进去,院落中间铺着方方正正的青石,每进院子都是五间正屋,三进厢房,院中或坐落假山,或放着四个巨大沉重的青铜缸,缸里养着莲花,或搭着葡萄架。到了第五进,几位仆妇立在屋檐下,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花香--院中种满了或红或黄或白的鲜花。纪慕云松了口气,总算到了。远远望见两人,一个大丫鬟回到正屋,想来去禀告了。果然,纪慕云踏上台阶,小丫鬟就一掀青绸帘子,程妈妈笑模笑样地出来,“姨娘来的这么早?夫人还在梳妆。”纪慕云恭敬地答“妾身想,第一天来,怕路上耽搁了,便出来的早了些。”程妈妈满意地嗯一声,带她到西厢房中间的房间喝茶,“姨娘每日巳时过来,便差不多了。”她记在心里。此处被布置成歇脚的地方,有小丫鬟从厢房尽头的房间端来热茶和茶食。果然,不到巳时,守在门口的冬梅来叫,纪慕云出了厢房,正好见到两位年轻妇人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并肩从外面行来:左首葱绿盘金线衣裙的女子二十三、四岁,堕马髻插了三根赤金花簪,金耳坠,瓜子脸水蛇腰,眼神很灵活;右首穿松香色对襟褙子的女子年纪稍大,脸颊方正,梳了高髻,戴一朵点翠珊瑚绿松石珠花,身边跟着一位十二、三岁、穿果绿衣裙的女孩子,一大一小面目非常相似。大概是曹七爷的妾室和女儿了。两队人越走越近,目光不约而同盯在她身上,脚步却没有停,纪慕云平心静气,在两人身后上了台阶。七太太的屋子宽阔敞亮,铺着大红色步步莲花地毡,迎面中堂挂了牡丹图,高及屋顶的多宝格摆着羊脂玉佛手,汝窑冰裂纹耸肩瓶,掐丝珐琅花篮状手炉令人眼花缭乱。屋角立着数棵美人蕉,窗边摆着花梨木案几,上面供着四色鲜果和三柱静静燃烧的檀香。今日七太太梳了高高的牡丹髻,衔着四枚宝结的赤金累丝红宝石凤钗,酒盅大的绛桃掩鬓,龙眼大的赤金红宝石耳环,真红色洒金通袖袄,翠盖拖泥妆花罗裙,白白的面孔涂了大红口脂,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端坐房间正中。一旁侍立的程妈妈戴一朵枣红色的绢花,笑吟吟地打量三位姨娘。七太太身边有一把空着的黄梨木太师椅,应该是留给男主人的,下面罗列三把铺着大红软垫的玫瑰椅。“去看看四小姐和宝少爷。”七太太懒洋洋地,朝门口小丫鬟扬一扬下巴,待小丫鬟灵巧地出去了,才和蔼地问纪慕云:“昨晚歇的可好?”纪慕云恭敬地屈膝行礼,“回太太话,还好。”七太太笑道:“是个拘谨的。”又对程妈妈说“我倒忘了,这三个啊,还不知谁是谁呢。”程妈妈便走前两步,指着松香色衣裳的妇人:“这是于姨娘,入门最早,年纪最长,是我们六小姐的生母。”又指着第二位妇人,“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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