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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6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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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道:

「把衣衫脱掉,一条布也不许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确定和尚不是在说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脱得赤条条的。

恒如向小僧们使了个眼色,众僧嘻嘻哈哈地从地上抄起长逾一丈的青竹竿,「喀搭」几声

脆响,竹竿横七竖八架上狭小的天井,俯视便如笔划复写的「井」字。天井中的十余名乡人

动弹不得,纷纷叫嚷起来。

「这这是做什么?」

「大师父!俺又没犯事儿,干哈给俺上竹棍?」

「快快放开我啊!」

「噤声!」恒如把手一挥:「泼水!」

围在廊间的年轻僧人们提起水桶,一桶接一桶的往天井中泼洒;一旁有人不住从井中吊

桶提水,源源供应。

其时正逢早春,院中难见天日,冰寒的井水泼在赤裸的身体上,连耿照铁打般的身子也

忍不住发颤。更甚者,只要有人想闪躲、蹲下或逃跑,四面交错的竹竿便倏地夹紧,硬生生

将人卡在当中,杯口粗细的硬竹往腰腹间一夹,当真是五内俱涌,直要自喉头挤呕而出,苦

不堪言。

泼洗一阵,恒如命执役僧打来两桶清水,取出一大块油纸包裹的皂药投入桶中化开,以

长柄杓舀着泼向众人。那药水色白如稀乳,气味刺鼻,肌肤一沾便微感刺疼,难以睁眼,只

得闭目缩颈、捣住口鼻,又惹得僧人一阵轰笑。

耿照幼时在龙口村,曾见猪只牛羊以药水去虱,便是这般光景,抱头忖道:「他们竟把人

当成牲口对待。」冷不防冰水着体,差点又跳起来。看来是药浴已毕,众僧又为他们泼水冲

去药汁。

片刻竹竿撒去,乡人们两腿一软,俱都双手抱胸、蹲在地上,不住簌簌发抖。

耿照悄悄抹去面上的淋漓汁水,见恒如双手叉腰,站在阶臺上俯视着乡人,大声道:「都

给我听好了!三乘论法大会在即,为迎接从京城裏来的法使钦差,寺裏人手不够,万不得已,

才让你们入寺打打下手。要不,凭你们这些低三下四的腌东西,再投胎几辈子,也踏不得佛

门清静之地!」

众人饥寒交迫,连抬头之力也无,心中纵有不豫,此刻也只剩下气馁而已,顿觉自己果

真卑贱已极,便似落水狗一般。

这正是恒如强迫他们剥衣泼水的目的。

他居高临下,睥睨四周,寒声道:「这裏没有你们的大明神,只有佛!我,就是你们的佛,

你们的天!从现在起,我叫你们站着,便不许坐下;说了让你们吃饭,才准张嘴。你们之中,

有哪个作死的敢不听号令,我便把他从后山扔下去,看看你们信奉的龙王大明神,管不管得

到如来佛国的土地!」

耿照的身子早已不冷,却不由自主地颤着,不知是愤怒抑或错愕。

(这哪里是佛门?简直是拦路杀人的恶徒!)

恒如彷佛对脚下无知乡人的战栗十分满意,顿了一顿,确定无人敢稍稍仰头,朗声道:「卖

命干活儿的人,佛也不会亏待他。你们在这裏干一天的活儿,莲觉寺管吃管住,管你们穿有

暖衣睡有炕,一天还算足五十文的工钱给你们;干足三十天,走的时候一次把工资发给你们,

还加花红,给的是白花花的一两实银。」

去年央土大滂,东海道的官、商奉旨捐输大量白银米粮赈灾,造成东海各地的银价、米

价飞涨,原本朝廷规定一两银子兑一千文铜钱,位于东海道北方的首治靖波府因在镇东将军

慕容柔的眼皮底下,涨幅还勉强压抑在一千两三百文上下;在越浦、湖阴、湖阳等商业大城,

银钱的汇兑早涨得不像话,物价也因此居高不下,民怨迭起。

这些贫苦乡人一辈子也没见过一块货真价实的银挺,听得莲觉寺居然要以价高的银两充

当工资,莫不欢欣鼓舞,适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耿照也跟着咧嘴傻笑,故作欣喜的模样,心中却想:「一月的工资足一两白银,可比衙门

差役、世袭军户高多了。究竟要干什么活?」却听恒如说:「依寺内的规矩,入门之人除

了香客,其余皆是出家僧人。你们可不能这样干活儿。」唤执役僧取了板凳剃刀,要为乡人

们落发。

一名缺了门牙的青年汉子嚅嗫道:「佛佛爷!俺家裏只俺一根孤苗,要传宗接代的。

俺俺可不能做了大和尚。」

恒如冷笑道:「剃度为僧,你配么?我呸!你们剃头、穿僧衣不过做做样子,除了我或其

他『如』字辈以上的弟子问话,通通都给我装哑吧!寺中香客进进出出,哪个敢多说一句,

我一样扔他下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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