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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执意要走。于是我只好继续当起了祭司,算着星宿下的乱世和太平。我无法离开神殿太远,走不出天鼎都,我只能算着,看看他的来世什么时候能经过这里。”

“他走的时候……”祭司看向周刻,“老哥年岁二十一,比你如今年长三岁。”

周刻在钟声里后退,靠在墙壁上瘫下,记忆碎片一点一点拼凑起来。

年幼时,狐妖抱着他在山里穿行,他和他一起看着四季轮转,有时会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悠长飘渺的钟声。

他仰首看他好看得不行的面容,奶声奶气地一遍遍追问:“潜离,你听见一阵特别特别好听的声音没有呀?”

狐妖一遍遍温和地回答:“没有呢。”

后来他长成了一个小少年,开始做一场又一场鲛人烛里的梦,梦里一个更小的少年坐在编钟下敲钟,嘟着嘴,委委屈屈一个人:“妖怪,把我哥哥还回来呜呜呜……”

再后来,他年岁再长,对钟声感应更强。钟一响,他脑海中便有了那少年的记忆,渐渐还有以往神殿祭司的记忆。

他看见一只皮毛火红的八尾狐妖,顶着禁制穿过人间帝都,穿过神殿所设的无数阵法,伤痕累累地偷走了一个含着指头睡觉的婴孩。

那张花容月貌,熟悉不已的脸,一个玉树临风的夜叉。

他开始反抗,从一山的千变万化折腾到云舒雾涌,折腾得白涌山所有妖精一众骂骂咧咧。

那狐妖还是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山中结界一个不少。

闹到累了,他疲惫地到山冈上画一个圈坐下,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天空降下一片翻阅而来的闪电,照亮他或者劈碎他。

温和的折腾不出效果,那便只能决绝奔逃。

跑一回被逮回去一回。

就像放生的鱼终将重新回到渔夫的手上,逃跑的羊羔最终将丧身在狼王的獠牙之间。

苍山含黛,大雁飞渡,白云旋舞,狐妖把他的头颅抵入自己的怀中抱着,仿佛宁愿叫他在怀里腐烂,也不叫他在凡间复生。

“别离开我。”

第66章

祭司来到周刻面前蹲下, 轻轻喊了一声哥。

周刻抬起手捂着眼睛,艰涩道:“我如今不是了。”

祭司笑了笑:“于我而言,神魂都是同一具。”

“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想也是。”祭司盘腿坐下,“不然也不会一世又一世跑来。真神奇, 他竟还能找到你。”

“什么……意思?”

“狐妖能找到你, 不外乎是能感应到你的气息。你被偷走后, 神殿中人恨啊。”祭司伸出手指在周刻面前的空地划阵,“他们找不到你, 只好推算你和他的渊源。后来作为报复,他们列了一个阻隔的阵法,让他今后再也无法嗅到你的气息。来世人海茫茫, 他大海捞针,你自过红尘。”

周刻手收紧。

“我小的时候也恨这只狐妖哩。”祭司笑叹,“哪哪都算得刚刚好,多自私的一只妖啊。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 我问你恨否,哥说,怎能不恨。”

恨他走投无路, 恨他囚人囚己。

还恨他叫人放不下。

当年周游百川,何尝不是拖着身后的狐妖遍走, 舒朗豁达都好,希冀他的目光能转移到偌大浩瀚天地,希冀他得遇世间任何美好。

那狐妖怎么能比他还像个小孩呢。

“可你看, 两百年过去,我都已将仇恨放下了。”祭司唏嘘, “狐妖还像千百年前一样。”

周刻牙根咬紧,死死闭上了眼。拨开纷杂记忆, 这一世的六岁雪夜,白衣的大妖怪自野兽群里救下了他一家,带着他去了无果山。十一年里,他再不曾见到他,直到去年仲春下山,他才在树上踩他一脚现身。

这一世,来的刚刚好,来的那般小心翼翼。

“哥,那你将如何?”

*

钟声响了许久,青吾盯着黑夜里远处的储君寝宫发懵,怔怔半晌,感应到巨树环抱下的沉睡帝宫因为钟声而泛起一点涟漪——

远处,衣衫不整的狼狈凡人撞开门,摸索着宫墙四顾,最后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刹那间,青吾几乎怀疑他隔着重重迷障看见了自己。

凡人开始逐光奔跑。

青吾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巨树上惹眼的闪烁星茫全部散开。他显然没有做好临别前再四目相对的准备,只想着趁着那凡人沉睡间再雾里看花一回。

他不知所措:“怎么提前醒过来了?”

潜离向浓重夜色里望去,目光穿梭层层楼阁,追及到一个披头散发撞门而出,踉跄而来的凡人。

夜深,帝宫被树妖的妖力包裹着,万人沉睡,灯火熄灭。唯一苏醒的、提前回魂而来的储君身体还没好全,迈着略带僵硬的步子摸黑奔跑,看不清前路和听不清耳畔风声,时不时磕撞到这里那里。

他向着帝宫里唯一有光的所在奔跑,他知道树妖在星茫光点里。

“青吾,青吾。”

那沙哑呼唤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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