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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气得浑身发颤,字字如刀。

姜正辅稳坐未动,肃声道:“来人,送叔公回府。”

管事应下,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者重重拂袖,紧绷着脸拄着拐杖离去。

两名族人见状连忙上前相扶。

见讨了个没趣,不少族人便跟着老者告辞而去。

很快,厅内便只余下了三五族人尚且坐在原处。

姜正辅的视线扫向那几名同辈的族中堂弟:“诸位还有话未说完吗?”

“叔公他到底是年纪大了,行事又一贯守旧……我等之后必会帮着长兄多劝说一二的。”

“是,同样是为人父,长兄的心情,我们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听几人如是说,姜正辅的面色仍不见松缓,只微一颔首:“那便谢过诸位了。”

“这冲喜之事,虽说是为替女郎医病,但人选之上,亦需慎之再慎……长兄家中无子嗣,若叫那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只怕日后必生祸端啊。”

“没错,既要选,便需挑了品行端正、教养与家世皆不差的士族子弟,才更妥当……”

“虽说士族子弟……轻易不肯入赘,但咱们姜氏为士族之首,想必他们……”

姜正辅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打断了他们的迂回婉转:“诸位有话不妨直言。”

那几位族人也早习惯了他的脾性,闻言相互交换了一记眼神,其中为首者便道:“不知长兄可还记得,内子有一娘家外甥,唤作彭礼,曾在咱们族学中同读过几年书,长兄曾也是见过的,其人性情温润,才学不俗,至今尚未婚配……”

他边说边留意着姜正辅的神色:“此子已年满十九,虽是小了女郎三岁,但胜在性子沉稳,若果真能成此姻缘,日后想必亦能为长兄分忧……”

“不必了。”姜正辅直言拒绝道:“仙师有言,冲喜之人于年岁生辰上必须要长于昔儿,否则压不住这灾祸,于二人皆有妨害。”

“这……”开口之人一怔之后,便也点头:“自然还是要以仙师的话为重……”

“说来,我妻族中倒有一位青年才俊,已有举人功名在身,因一心读书至今未曾娶妻——”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姜正辅再无半分耐心,起身道:“冲喜的人选,我会亲自甄选,便不劳诸位费心了。”

“长兄——”几人跟着起身,那为首者解释道:“长兄误会了,我等绝无代长兄做主之意……不过是推荐些自认为合适的郎君,交由长兄决定罢了。”

姜正辅无意多言,正待叫人送客时,只见一名仆从走了进来:“郎主,府门外有人上门求亲,自称愿入赘为姑娘冲喜。”

“可说了是哪家的郎君?”有族人连忙问。

“未有提及。”

问话的族人遂凉凉地笑了一声:“家门都不敢报,看来不过是个妄图趁机攀附的无名小子罢了。”

“直接便敢上门求亲,真当我姜氏的赘婿谁都能当了?”

“消息传出去后,不知有多少异想天开之辈自以为可以借机为自己改命,真是笑话。”

“此等事也要禀到家主面前来?还不快些打发了去。”

仆从正犹豫时,只见自家家主大步离开了前厅。

众人赶忙跟上。

沉闷了一整日的天际有雷声滚滚而至,四下有风起,翠色草木摇动间,冰凉的雨珠砸了下来。

姜府大门外,男子跪得笔直。

姜正辅在大门下站定,看向跪在石阶下的青年男子,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的喜袍之上。

雨水渐大,湿了的喜服显出几分沉暗。

不远处的马车里,衡玉静静看着那道跪在雨中的身影。

那几名族人简直要看乐了——此人竟还穿着喜服过来了!

“敢问郎君是哪一家的?”他们当中有人问道。

那雨中之人答道:“在下乃籍籍无名之辈,非士族出身,家中世代的无人做官。”

“那你自己可有考取功名?”

“在下无从文为官之志。”

有族人嗤笑了一声,抬手指向上方:“如此也敢来自荐为婿?你可瞧清了这府门之上的匾额姓什么?”

那年轻人微抬起眼,任由雨水浸过眼睫,看向姜正辅:“晚辈长贵府女郎两岁,八字印旺,曾数次死里逃生,转厄为安。如此命相,恰宜与贵府女郎冲喜挡灾。”

几名族人的神情愈发不屑讽刺,刚要开口时,只听姜正辅问:“八字何在?”

严明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匣子,双手奉上。

在姜正辅的示意下,仆从撑着伞取了过来。

“长兄……”见姜正辅果真打开了匣子,取出了其内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有族人略感不安——对方如此条件,长兄该不会还当真认真考量起来了吧?

“晚辈诚心,望令公应允。”

滂沱大雨中,年轻人将头重重磕下。

看着那个自此番在京师与他相见开始,便不曾掩饰过仇恨敌视的年轻人,姜正辅定声问:“你当真放得下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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