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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一个人,纵然此番于她而言像是头一次见面,却也叫她没办法不动容感激。

“好……”程平好一会儿才得以点了点头,哑声道:“鸢姐儿……回来了就好。”

再多的话便没有了。

整整二十年的寻找,肩上负着的种种艰难挣扎,绝望茫然,这一刻皆随着这句话被卸下了。

次日晨早,程平随着温大娘子母女二人,一同去了蒙洛坟前祭奠。

祭奠罢,母女二人留了程平单独在墓前待了片刻。

这是二十年来,程平第一次前来祭奠。

“鸢姐儿回家了……”

程平无甚仪态地坐在坟前,手里抓着只酒坛,低哑的声音里有些轻松,有些茫然:“我也该走了。”

“当初本是送你回家,倒没想到这一呆便是大半辈子……”

“此番我外出,竟偶然发现了疑似他们在营洲附近暗中活动的痕迹,二十多年了,他们竟还在吗……”

“如此我更该走了。”

“至于去哪里……”程平灌了口酒,杂乱的胡须上也沾了酒水,“且走且看吧。”

言毕,起得身来,袍子上沾满了泥土草屑也不理会。

要去向大娘子辞行了。

而辞行之后,他还要去见一个人,履行自己的承诺。

午后暖阳下,院中秋千旁,少女靠在一把摇椅内看书,膝上覆着条软毯,杏色衣裙下藕色绣鞋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

少女姿态放松随意,精致眉眼间亦有几分在女子身上少见的风流之姿,院中女使纵是日日得见,此时也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几眼,福身之际,声音也愈发柔和地道:“吉画师,蒙校尉家中的一位旧仆名唤程平的,想要见您一面。”

“程平……”衡玉似乎思索了一瞬才想起此人是谁,“哦”了一声后,随手将书放下:“我去见一见他。”

“不必吉画师去见,婢子将人带来便是。”女使笑着道:“侯爷让人吩咐过的,若有客来寻吉画师,请入府中即可。”

衡玉略怔了怔,片刻才点头:“如此便有劳了。”

很快,程平便被女使带了过来。

衡玉仍是坐在藤椅中的,程平近了她身前,二话不说先跪了下去,叩了一首。

衡玉朝他看过去,语气很和煦:“平叔回来了。”

“是。”

“可见到佳鸢娘子了?”

“是。”程平道:“故而前来同吉姑娘道谢。”

少女的视线落在他肩上的包袱之上:“平叔是要离开营洲?”

程平再应一声“是”,道:“这些年留在蒙家只为寻回姑娘,而今履行罢对吉姑娘的允诺,在下便要离开营洲了。”

他还记得,这小姑娘说过,只要他回答一个问题,虽然他思虑之下总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蹊跷——

但横竖也不过只是一个问题罢了。

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

“哦,那你兴许是不能走了。”那小姑娘心血来潮般道:“我改主意了。”

程平抬头看去。

摇椅上的少女坐直了身子,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此前我记得你曾说过,便是做牛做马也是愿意的——这话可还作数吗?”

程平一愣,却也没有迟疑地点头:“自然。”

“那好。”少女满意点头,转头便交待道:“吉吉,去拟一张自卖为奴的契纸来,带平叔前去官府盖印。”

程平:“……?!”

“平叔想要多少卖身银?我必不会亏待。”衡玉含笑询问道。

程平略微平复了些心绪,正色道:“在下并非是要出尔反尔,只是吉姑娘若有交待只管吩咐,在下无不照办的,不必行买卖之举。”

“可若长久跟在我身边,总也要个名目身份啊,不然你哪天突然不见了怎么办?”衡玉边说边思索着道:“我非是要与你签死契的,便三年活契吧——三年之后,你即可恢复自由身,我只要你替我做三年的事,如何?”

挟恩图报,随口便要让人卖身为奴,女孩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时兴起便随性胡闹,果真是沾了一身官宦富贵人家纨绔公子任性自大的作风。

须知在京师官宦人家,多以买卖奴婢之事作为攀比,有商贩高价贩卖昆仑奴一事便是例子。

此刻在这小姑娘的眼里,他怕也只是一个因有些身手,可以被她收为己用,拿来炫耀一二的物件儿罢了。

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程平忍耐了一瞬,而后道:“在下性情不知变通,得罪过许多人,怕是会给吉姑娘惹来麻烦——”

却见女孩子从容笑道:“无妨,麻烦即是热闹,我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了。”

“……”程平握了握拳,彻底失语。

“当然,良人卖身讲究自愿,我断不能行逼迫之举。平叔若是反悔了,也自可离去的。”少女随手将书卷拿起,一幅并不甚在意的模样。

程平暗暗咬牙,一口血哽在喉咙处。

反悔?

到底是谁反悔?

见少女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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