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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分离下(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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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 分离下——

雪。

二月的雪,夜空下白茫茫。

车窗被她开了点,冷空气袭来,她缩缩肩。

冷。江漫说。让她关好。

窗外的白雪,被黑暗吞得点点碎碎。一条蜿蜒的公路,漆黑,车灯是地面唯一的亮点。

车行着,周身的一切成为幻影退去。远方是山,模糊。星星明朗。

江漫领她去山区看一个孩子。

八九岁,一米一,脸黄黄的,干瘦。她喜欢人叫她小春。

江漫爱捐助一些穷苦孩子,小春是即将的其一。平常只是点到为止。

“这次怎么要亲自去?”路柔问。

“她有点特殊。”

她想也没想:“我陪你。”

备好行李,江漫开车,困了睡驾驶。她睡后座。一天一夜,长途曲折。已黄昏,才停在这座与世脱离的落后山村。

站木门口的小春羞涩,不敢动。江漫上前,递出玩具。

他不奇怪。

她却发了怔——他摸了小春的头。

屋子又破又烂,废品四处堆垒。进入卧室,便飘来一股恶臭,像烂鱼、死鸟上的腐味。

路柔一下屏住呼吸。

一名中年男性躺在床,大喘气,翻着白眼,面目不堪骨肉嶙峋,肋骨一根根清晰,肚肉凹下去。小腿几处老鼠撕啃的疤痕。

她一时疑虑这人和江漫是否真是萍水相逢?

又进来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女人,小春的姑姑——丽艳。

——

丽艳说小春父亲是败血症晚期,已没救了。

江漫:“我看到消息了。”

“那你还大老远跑过来…”丽艳感激得抗拒。

江漫说:他想陪小春度过这段时间。

小春妈妈呢?路柔看了一周。

“她妈是个智障,又出去乱跑。小春出去找她了。”

一下,路柔的心口闷得难以喘上气。

她看去江漫。他长时间看着床上的人,似乎失去嗅觉,目光很深,整个人压抑。

她也是败血症,死了,又臭又丑。

“谁?”

他一下转身,出门,把放出来的事藏回去。

“我和你说说小春。”

——为摆脱累赘,小春的智障母亲被卖给程刚。程刚想传宗接代,于是娶了。可惜天要收人,没钱却得了大病。医院住不起,只好躺家吃点药续命。

全家的收入只靠程刚,得病后,家中积蓄只出不进,只好求助社会。但病已拖到晚期。

江漫抹她的眼角:“哭什么?”

路柔内心发酸:“那孩子还小,还不懂。一个快死了的爸爸,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妈妈,什么都得靠她一个人撑过来。她那么小点,一个人洗衣服做饭,帮她爸擦身体,都不知道他爸快死了,还想拿那点过年钱给他治病,丝毫不知道未来的苦要怎么咽。以后爹不在了妈不疼,极度缺爱后容易极度自卑,万一有人利用这点骗她怎么办?越懂事就越痛苦,我…”

她背过他,眼圈发红。“为什么要生下她呢?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些?她才七岁。”

江漫的思绪似乎飘远。

“看她怎么活了。”

晚间,两人睡在村里最好的破旅馆,一个房间,两张床。路柔为他铺好叁层新的被褥套。喷满香水,清扫干净,窗口摆了瓶鲜花。好似个家。

第二天,程刚的病情恶化,没气了。邻居开始送送葬的纸花,小春全扔到地上。

下午,下起大雨。小春姑姑说她不见了。

找来找去,只有一把儿童伞,撑开后双肩遮不全。江漫让路柔待着,他去找。

时针落进黑夜,回来时,江漫抱着小春在左臂弯,面色狼狈,腿脚湿泞。小伞全往她倾斜,他眉眼疲惫,浑身湿沥沥。

小春伤心,去河边偷偷哭。

便拿帕子给他擦脸。他眼窝深邃,对望她,睫毛轻扫她手背,难得乖巧。

江漫不爱分享他,她也不知他的过去——影响了多少的现在。

路柔看进他眸深处。

对孩子亲近,对成年人疏离、不信任,自缚为茧。

路柔觉得这个江漫陌生,又崇高。

睡觉前,问他,为什么做这些?

他慢慢说:他也淋过雨。

——

第叁天下午,江漫不见了。

电话无人接听,消息不回。问了许多人,找了许多地,没有,没人见到。偌大村落,只有她认得自己。

天一层层落寞下来,天地辽阔,冷风呼啸,她行在漫天雪地里,旋转身体,大喊他的名字——江漫,江漫。双眼惘然。

没有回音。

十公里地,到处寻,雪留下她又抹去她。走到双腿僵硬,脚后跟起泡又磨破,黏、疼。酸到真不能再走了,脸冻紫色,才打算回去。

找到他了?有人路过。

路柔摇头,没事地笑:管他,那么大个人,出不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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